皮爬年糕

纵寒也是春寒了

【莫萨/萨莫】圣瓦伦丁之吻

一篇迟到的情人节贺文,并不甜的小甜饼。
一切出于对他们的爱,欢迎评论和建议。






萨列里睁开眼睛,厚重的窗帘边沿围着一圈金色的日光。
像试图掩藏光明的门,像挡不住熊熊大火的门,貌似通向天堂,貌似通向地狱。
萨列里愣愣地盯着窗户的方向。有一些太亮了,好像阳光在一点一点熔化那条可怜兮兮的窗帘。他这样想着,转过头扫了一眼床头柜上的钟,发现已经到了八点。这不正常。他一向规律的生物钟会让他在清晨六点准时结束睡眠,十多年来都是如此。
一定有哪里出了差错。他爬起来,一件一件穿戴整齐,直到最后戴上领花的时候,他仍没有找到自己的身体打破长久以来作息规律的原因。
“没有想起来吗?”他脑海里响起一个声音。他愣了一下,本能地感觉到这声音莫名熟悉,也本能地想逃离它。它让萨列里想起潮湿腐臭、暗无天日的地方,想起自己不停跳动的罪恶的心,想起手腕上黏稠的血和暗红色的痂。
“那么请看看您的手腕。”那个声音听到了萨列里的思绪,忍不住给出一点提示。萨列里犹豫了一秒,抬起手撩开袖口的蕾丝。苍白——但是光滑的皮肤露出的那一刻,他惊讶地吸了一口气。如沟壑纵横在皮肤上的伤口和疤痕全都不复存在,甚至一点痕迹也没有。他惊慌地抬起头,想找到这个神秘的说话者,但他眼前只有一览无遗的昏暗的房间。
那个声音没有继续解释,而是留出了一段沉默的时间。萨列里如坐针毡地站在床边,右手还捏着左衣袖的蕾丝停在半空中,灰尘飘飞的声音都能盖过他小心翼翼的呼吸声。他不知道发生了什么,但他知道一定有一个答案。他强迫自己冷静下来,等待这个答案。
“看来您是真的不记得了。”果然,那个声音又出现了,说完这一句,它戏剧化地停顿了一下,才接着说下去,“您现在本该在地狱里。”萨列里听见一声响指,眼前的景象变成连绵的紫色的火海、散落在各处的白骨、残缺的肢体和扭曲的面容,一幅幅画面熔成一片滚烫的岩浆,铺天盖地地涌来。
又一声响指,萨列里回到了还没有拉开窗帘的房间。那个声音没有给他喘息和消化信息的时间,继续说道,“昨晚您从晚宴上回来,酩酊大醉,马车奔向悬崖。您被交付于天父。祂不齿您对音乐、对光明的背叛,将您判给地底的世界。”它稍稍顿了一下,“但是圣瓦伦丁对祂说他听见了您痛苦中爱的乐音,为您争取了最后的机会——就在今天,二月十四日,圣瓦伦丁的日子——如果您在午夜以前得到真心爱您的人的吻,您就能暂且留在人间。要是您没能得到......”它轻轻地笑了起来。

萨列里僵硬地站着,不知道有过去了多久,那个声音再没有响起过。他终于双腿瘫软,跌坐在床沿。他用颤抖的指腹轻轻触过自己的手腕,绝望地发现它依然是光滑的,富有弹性的皮肤下脉搏在有力地跳动着。
爱他的人?
萨列里自嘲般地牵动嘴角。这么说来,他也许本就该属于地底,他这样想。

萨列里重新站了起来,却不再感到恐惧。他是一个不应该被爱的人。他在生命中已逝的岁月中从未奢望过得到一个吻,那么今天也不该成为例外。他看了一眼钟,八点三十,然后踱步到窗前,伸手扯开窗帘。
灰尘被扬起,阳光倾泻下来,直射入他的眼睛,他却没有像往常一样抬手遮挡。既然余下的日子都将落入无尽的黑暗,那么在这最后的一天,他也许可以尝试与光共处。
萨列里整理了一下领花,下楼,推开门。他没有再顺着屋檐的阴影前行,而是走到了马路中间。他在人流中穿过,阳光笼罩着他全身,他感觉自己轻盈得仿佛身处天堂。因为他知道,十几个小时后,他将奔赴救赎。等待他的是无尽的苦痛折磨,亦是解脱。
也许从他刺杀星光的那一刻起,也许从星星坠落的时候起,他就再没有真正享受过呼吸的快乐,享受过维也纳的欢笑与乐音。而今天他又恢复了活着的感受。满街都是情侣,空气中弥漫着甜蜜的气息,萨列里听见他们紧挨在一起的跳动的心脏,在这座城市的各处,编织出一支隐秘涌动着的咏叹调。萨列里踏遍了维也纳的每个角落,去搜集散落的音符。他的脚步越来越轻快,也越来越急促,仿佛将要飘向天空,又不住地坠入深渊。

天色终于渐暗,萨列里停在了剧院大门前。不出意外的话,这将是他的最后一站。
他坐进了为他预留的包厢,和往常一样,在二楼。萨列里偏爱二楼的包厢,除去身份与礼节的原因,还因为二楼离舞台不太远,他能毫不费力地欣赏到演出的每一个细节;同时也不太近,让他沉醉其中的同时能够时刻保持一种疏离感。但今天萨列里甚至没有注意演出的是什么,他只是坐在那里,等待着午夜降临,这个世界的一切很快就将与他再无关系。
他闭上双眼,全心地等待着。

“大师。”一个轻快声音从旁边冒出来。
萨列里猛地睁开眼睛,金发少年向前趴在包厢的栏杆上,回头朝他笑了一下,“连您也不能欣赏我的音乐了吗?”他装作伤心的样子。台上演的正是《费加罗的婚礼》。
萨列里怔怔地望着莫扎特,后者的眼睛里依然是藏不住的笑意,在照不到灯光的包厢里闪闪发亮。萨列里深吸了一口气,终于开口道,“莫扎特。”他停住了,仿佛在回味,回味这个在每一个深夜里反复出现在脑海中的名字,终于再一次被唇齿读出的味道。他又犹豫了一下,最终决定暂且不再顾及礼节和措辞,“您不是应该已经......死了?”
一声忍俊不禁的轻笑。莫扎特向后靠在椅背上,侧过头看着萨列里,“您不也是吗?我的大师。” 见萨列里依旧紧皱着眉头,他继续解释,“天父喜欢我,于是允许我偶尔回来转一转。”他顿了一下,“但这是我第一次以人的肉身形态回来。”萨列里好奇地挑起眉毛,没有等他发问,莫扎特又继续说了下去,“刚刚来的时候碰到了圣瓦伦丁老头,他异常高兴的样子,没来由地告诉我说什么在今天结束前得到真心爱我的人的吻,就能留在人间啦。”
这个圣瓦伦丁真是浪漫得诡异。萨列里在心中感叹。“那您得到了吗?”他随口问道——其实他觉得根本没必要问出来。人人都爱莫扎特。
莫扎特沉默了一会儿,“没有。”他的声音闷闷的,说完后随即别过脸去看着前方。也许他应该庆幸自己在死后才认识到,连爱都可以不是完全真切的。
萨列里惊讶地望向他,莫名地无措起来。莫扎特地神情在一片昏暗中难以辨认,只有眼角的金箔沉默地反射着破碎的星光。

萨列里无言以对。他久久地看着莫扎特置身于暗淡的光线中,他们都没有再开口,默契地维持着尴尬的缄默。
那是萨列里的小天才,他的星星和玫瑰,他最深切的痛苦和最隐秘的爱。他疯狂地想念莫扎特的笑声,他眼角上挑的金箔,他那一封封如雪花般飞来的热情洋溢的信,还有他的音乐,当然了,他的音乐......
萨列里定了定神,摸出了口袋里的怀表。
距离十二点还有五分钟。
“您还希望回到人间吗?”萨列里突然说道,声音微微颤了一下。那他自己的爱又能否算是真切的?他扪心自问,却无法得到答案。
“当然啦!”莫扎特冲口而出,“我是说,那上面是挺不错的,但所有人都是一副正经的样子。”说着他做了个鬼脸,孩子一般天真烂漫的气息又回到了他身上。“我还是更爱这里。”他抬起头笑着说,却没有求而不得的遗憾,只是全心地笑着,“这里有讨厌我的人,他们会和我吵架对骂,那我就在纸上画满驴寄给他们;这里也有爱我的人,他们会为我鼓掌尖叫,那我就亲吻他们,和他们一起醉倒在酒瓶中间。”他也意识到了午夜将近,絮絮叨叨地不停说着,像是想让这些话语代他留在人间。

萨列里没有听清莫扎特语速飞快地究竟在说些什么,他只是听到了莫扎特满腔热情的爱,对这个鲜活着的世界,对所有爱他和很他的人。
怀表的指针即将挪向他们终点的时刻,萨列里没再犹豫,倾过身去,一个吻轻轻地落在莫扎特的嘴唇上,更像一声叹息。
他认定自己下一秒就将坠入他再无法见到光的归属,但他没有。小天才修长的手指插进萨列里的长发中,摩挲着他的后颈将他带向自己,把这变成了一个真正的吻。

午夜的钟声敲响了,他们谁也没有消失。

“情人节快乐,我的大师。”莫扎特带着笑意含糊不清地说。

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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